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签到天数: 406 天 [LV.9]以坛为家II - 金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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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月十五一过,年节那股子喧腾热闹气儿,便如退潮般,悄没声地散了。盛府上下恢复了往日的秩序,只廊下还未撤去的红灯笼,偶尔提醒着不久前那场忙碌的喜庆。
长柏的婚事,到底在春寒料峭的正月底办完了。因是长子娶妇,又是与新晋翰林院庶吉士的身份相配,盛纮和王氏都很看重,办得颇为体面。海氏穿着大红嫁衣进门时,仪兰随着姐妹们在内堂观礼,只见新嫂子身姿端雅,举止沉稳,与长柏站在一起,真如父亲盛纮酒后那句感慨——“佳儿佳妇”。婚后第三日,海氏便开始跟着王氏熟悉家务,她本就出身清流,言谈行事极有章法,不过旬月,便将一应琐碎打理得井井有条,连最挑剔的周妈妈私下也赞了句“大奶奶是个明白人”。
王氏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,连带着气色都好了许多。只是这轻快底下,也存着别的思量。一日,她与周妈妈在房里对账,忽而叹道:“柏儿成了家,我这心里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。接下来,便是这几个丫头了。”
周妈妈顺着话头:“大姑娘在伯爵府稳稳当当的,五姑娘活泼开朗,四姑娘才情好,六姑娘沉稳,七姑娘也大了,各有各的好。大娘子慢慢挑,总能有合意的。”
王氏拨弄着算盘珠子,没说话。墨兰的“才情好”,如今倒成了块心病。自齐国公府赏花宴后,她病是渐好了,人却越发沉静,或者说,是越发沉寂了。来请安时,话少得可怜,只安静坐着,偶一抬眼,那目光幽幽的,看得王氏心里不大舒坦。林小娘倒是来得勤,话里话外总绕着墨兰的终身打转,什么“墨儿心气高,寻常人家怕委屈了她”,什么“她身子弱,需得寻个知冷知热的”……听得王氏暗自皱眉。
“墨兰那孩子,”王氏放下算盘,“心思太重。前几日在老太太那儿,我略提了提通政司参议王大人家有位公子,年纪相当,正在读书,家世也清白。你猜怎么着?她当时没吭声,回去就传说不舒服,晚饭都没用。” 王氏揉了揉眉心,“她这是瞧不上。可那王公子,已是极好的选择了。齐国公府那样的门第,也是她能想的?”
周妈妈低声道:“四姑娘……怕是还没转过弯来。也怪那日齐家公子,忒惹眼了些。”
“齐衡那孩子,自然是极好的。”王氏语气淡了些,“可那是什么人家?平宁郡主眼睛长在头顶上,咱们家如今虽有些起色,也入不了她的眼。墨兰若再存着这份痴念,将来吃苦的是她自己。”
这些话,不知怎地,零零碎碎传到了林栖阁。墨兰坐在窗下绣花,听了采云吞吞吐吐的学舌,手指一颤,针尖狠狠扎进了指尖,沁出一颗鲜红的血珠。她怔怔地看着那点红,半晌,才将指头含进嘴里,淡淡的腥味弥漫开来。
“姨娘……”她抬眼看向坐在一旁脸色发白的林小娘,“嫡母她……当真这般说?”
林小娘眼圈一红,上前抱住她:“我的儿,你别往心里去!你嫡母……她也是为你好,那王公子家世是不错……”
“为我好?”墨兰轻轻推开母亲,声音有些发飘,“为我好,便是将我随意配个‘家世清白’的寻常官宦子弟,打发了吗?齐国公府的门第高,我攀不上,我认。可难道我便只配这样的?” 她胸口起伏,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,“我病了这些日子,外头的事一概不知。六妹妹能跟着母亲出入高门,如兰是嫡女自不必说,连明兰……嫡母不也开始为她留意了吗?只有我,困在这屋子里,等着被‘安排’!”
“墨儿!”林小娘急了,“你小声些!这话传出去还了得?你父亲……你父亲总会为你做主的!”
“父亲?”墨兰苦笑,眼里泛起水光,却倔强地不肯落下,“父亲如今眼里只有长柏哥哥的前程,还有海氏嫂嫂肚子里的盛家长孙。我算什么?” 她站起身,走到窗前,望着外头阴沉沉的天,“姨娘,我不甘心。我真的……不甘心。”
林小娘看着女儿单薄执拗的背影,心如刀绞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这深宅大院,嫡庶尊卑,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,将她母女二人牢牢锁住。女儿这份不甘,她何尝没有?只是蹉跎了这些年,她比谁都明白,有些东西,争不来,抢不到。
那头,如兰却全然没有这些烦恼。她正兴致勃勃地拉着明兰,商量开春后去城外踏青的事。
“七妹妹,我听说玉泉山那边的桃花开得早,可好看了!咱们求求母亲,让哥哥们带咱们去玩一天,好不好?”如兰眼睛亮晶晶的,满是期待。
明兰正在绣一个精巧的香囊,闻言抬起头,细声道:“五姐姐,玉泉山……是不是远了点?母亲怕是未必答应。”
“哎呀,不试试怎么知道?”如兰凑过来,看她手里的活计,“呀,这竹子绣得真精神!给谁的?”
明兰脸颊微红:“没……没给谁,练练手。”
“给我看看!”如兰拿过来,翻来覆去地看,“这针脚,这配色,真好!比针线房做的也不差!七妹妹,你手也太巧了!”她忽然压低声音,“哎,我听说,前儿庄先生考校哥哥们功课,还夸了齐衡哥哥的文章,说他见解独到,有经纬之才。可惜咱们听不到。”
明兰拿回香囊,继续低头绣着,声音轻轻的:“齐家公子自然是极好的。不过,那些朝堂经济,离咱们太远了。”
“也是。”如兰托着腮,忽然又道,“不过,六姐姐好像挺爱听这些。我瞧她每次在庄先生那儿,都听得很认真。前几日母亲让她帮着整理哥哥书房里的一些旧邸报和文书,她也做得一丝不苟的。母亲还夸她心细呢。”
明兰手中针线微微一顿。六姐姐仪兰,确实和她们都不太一样。那份超出年龄的沉静,偶尔流露出的通透,还有那种……明明人在眼前,却仿佛置身事外的疏离感。她像一株长在深潭边的兰草,自顾自地汲取养分,安静生长,外头的风雨喧哗,似乎都惊扰不了她。
“六姐姐……是稳当。”明兰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。
如兰却没想那么多,又兴致勃勃地计划起踏青要带什么点心,穿什么衣裳了。
此刻的仪兰,确实在长柏的书房。不过不是整理文书,而是长柏主动唤她来的。
书房里炭火适宜,墨香淡淡。长柏已换了家常的深蓝直裰,眉宇间比成婚前更添了几分沉稳。他指着桌上一卷摊开的水利舆图,对仪兰道:“六妹妹,我记得你字好,也心细。这是工部存档的京畿河道略图,有些地方年久模糊了。我想着,你若得空,帮我重新誊录一份清晰的,标注也可更细致些。我如今在翰林院观政,偶尔也需查考这些。”
仪兰有些意外。誊录舆图,这已超出寻常闺阁女子“练字”或“帮忙”的范畴了。她抬眼看向长柏。
长柏神色坦然:“不必有顾虑。你素来稳妥,此事无关机密,只是方便查阅。况且,”他顿了顿,“你多看看这些,于开阔眼界也有益。女儿家虽不涉外务,但知道些山川地理、民生利病,总不是坏事。”
这话说得恳切,并无轻视,反倒有几分兄长的期许。仪兰心中微动,点头应下:“大哥放心,我定当仔细。”
她走到书案旁,目光落在那张泛黄的舆图上。河流、山脉、城池、关隘、驿路……密密麻麻的线条与标注,勾勒出一片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山河。在京中这些时日,她也曾从庄先生、父兄的谈话中,从那些邸报文书的边角料里,拼凑过外头的世界。但如此直观地面对一张描绘权力与民生脉络的图纸,还是第一次。
她吸了口气,沉下心来,开始细细辨认那些模糊的字迹与线条。长柏则走到一旁的书架前翻找资料,书房里一时只闻纸张翻动的沙沙声,和炭火偶尔的噼啪。
不知过了多久,外头传来脚步声和小厮的禀报声:“大爷,齐公子来了。”
帘栊一挑,齐衡走了进来。他今日穿了身雨过天青色的锦袍,外罩同色狐裘,面如冠玉,笑容温煦,带来一股外头的清寒与朝气。“元若兄,叨扰了。”他一眼看见书案后的仪兰,微微一愣。
长柏已起身相迎:“衡弟来了。无妨,这是舍妹,正在帮我誊录些旧图。” 他语气自然,并无避讳。
齐衡很快恢复如常,向仪兰微微颔首:“盛六姑娘。” 目光在她面前摊开的舆图上扫过,眼中掠过一丝讶异,随即化为了然与一丝欣赏。
仪兰已放下笔,起身敛衽:“齐公子。” 动作规矩,目光微垂。
“六妹妹自便即可。”长柏道,又对齐衡说,“你来得正好,我正有一事想请教。关于漕粮改折的利弊,我看了些卷宗,仍有些疑惑……”
两人便走到一旁的书架边低声讨论起来。仪兰重新坐下,继续手头的工作,耳中却不可避免地飘入他们的对话。讨论的是漕运赋税改征银两的争议,齐衡引经据典,分析其中对朝廷、对地方、对百姓的利害牵扯,思路清晰,见解独到,且语气平和务实,并无空谈。
“……故学生以为,改折之议,利在中央调度,减省损耗;弊在加重小民负担,且易滋生胥吏盘剥。关键在于如何核定折价,如何监督州县执行,非一纸政令可竟全功。”齐衡的声音清朗而笃定。
长柏沉吟:“衡弟所言切中要害。然则,如今国库空虚,漕运糜费甚巨,改革势在必行。或许可先选一两处试行,严定章程,察看实效……”
仪兰笔尖悬在纸上,墨汁悄然滴落,晕开一小团污迹。她忙用吸墨纸按住,心思却有些飘远。这些讨论,离她平日接触的闺阁琐事、内宅心计何其遥远,却又如此真实沉重,关乎万千人生计。而她,此刻坐在这里,以一种奇特的方式“参与”其中。这感觉有些荒谬,又有些……莫名的触动。
她能感到齐衡的目光偶尔会掠过她这边,并非刻意,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关注。大约是对她这个出现在兄长书房、誊录舆图的“特别”的庶女,存着一点好奇吧。
又过了约莫一刻钟,舆图上一段关键的河道标注誊写完毕。仪兰搁下笔,轻轻吹干墨迹,起身对长柏道:“大哥,这部分已完成。余下的,我明日再过来继续。”
长柏点点头:“辛苦六妹妹。天色不早,你且回去歇息吧。”
仪兰行礼告退,经过齐衡身边时,再次微微欠身。齐衡亦颔首回礼,目光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,方才别开。
走出书房,廊下寒风扑面,让仪兰因久坐和专注而有些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些。丹橘提着灯笼候在门外,主仆二人默默往回走。
“姑娘,”丹橘低声道,“方才齐公子身边的小厮,跟咱们院的小丫头打听姑娘平日读什么书呢。”
仪兰脚步未停,声音平淡:“随他打听去。” 心中却想,齐衡此人,果然心细。不过,也仅此而已。
回到疏影轩,她照例先进入空间。灵泉边,她舒展了一下因长时间伏案而略显僵硬的肩颈,又练了半个时辰的枪法,直到微微出汗,才觉畅快。白日里在书房那种被无形规矩和他人目光隐约束缚的感觉,在此刻烟消云散。
她洗净手,走到书案前——空间里的书案。上面摊开的不是女诫诗词,而是她根据记忆和零星信息,自己绘制拼接的、更为详尽的京畿乃至北疆部分区域的简图,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注解,涉及山川地势、兵力驻防(传闻)、粮草转运可能路线等等。这是在为那个已知的、必将到来的乱世,做最笨拙也最认真的准备。她知道自己的武力是自保的底牌,但在这等可能席卷天下的风波中,个人的勇力有限。了解地势,判断局势,或许能在关键时刻,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,甚至……做点什么。
看着图上那些标注,她又想起白日长柏与齐衡关于漕运改革的讨论。民生多艰,权力博弈……这太平表象下的暗流,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加汹涌。而她能做的,唯有尽力让自己变得更强,更清醒。
次日,她去给王氏请安时,王氏正与海氏商量着什么事,见她来了,便道:“你来得正好。过几日,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做东,邀了几家相熟的夫人**去她家庄子上赏早梅,也泡泡温泉。你大嫂子身子不便,墨兰……精神短,如兰一个人去我不放心。你收拾收拾,到时随我同去。”
又是吴大娘子。仪兰心中了然,这位伯爵夫人是京城交际场上的活跃人物,她的邀约,往往带有相看或联络感情的意味。王氏带她去,依旧是看重她“稳当、不惹事”。
“是,母亲。”她应下。
“你如今也大了,”王氏看着她,语气比往常更温和些,“出门在外,言行举止代表的是盛家的脸面。吴大娘子人虽爽利,但眼里不揉沙子。你只需如常般守礼即可,不必刻意逢迎,但也莫要太过沉闷。”
“女儿明白。”
从正院出来,迎面遇见如兰。如兰听说仪兰要同去,高兴地挽住她的胳膊:“六姐姐也去?太好了!我正愁一个人闷呢!吴大娘子的庄子我还没去过,听说她家庄子上的温泉眼是最好的,梅花也稀罕!”
看着如兰纯粹欢喜的模样,仪兰也微微笑了笑:“嗯,一起去。”
赏梅那日,天色晴好。吴大娘子的庄子在京郊,占地颇广,引了活水做成溪流,亭台楼阁点缀在疏朗的梅林之间,景致果然不俗。来的多是相熟的勋贵官宦家眷,气氛比齐国公府随意些,却也依旧透着矜贵。
王氏带着仪兰和如兰,与几位夫人寒暄。如兰很快就被相熟的**妹拉去看一株罕见的绿萼梅,叽叽喳喳说笑去了。仪兰安静地跟在王氏身后,听她们谈论着京城最新的衣料花色、各家儿女的近况。偶尔有夫人问及她,她便得体地回答两句,不多言,也不冷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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